人类由于文字的发明及其应用于文献记录而过渡到文明时代,文字的诞生标志着人类告别了蛮荒而走向文明。作为汉文化的载体的汉字,其产生宣告了中华文明的开始,同时,汉民族特有的文化结构和汉字本身的特点蕴育出华夏民族独特的书法艺术。
世界上众多不同民族的文字,概括起来讲,大体可分为三大类型,即表形文字、表意文字、表音文字。汉字应属于表意文字类型,确切地说,汉字是典型的在表形文字基础上逐渐发展起来的表意文字。汉字,从图画、符号到创造、定型,由古文大篆到小篆,由篆而隶、楷、行、草,各种形体逐渐形成。由于汉字的特殊性,人们在书写与应用的过程中,逐渐产生了有别于其他文字的书法艺术。
书法艺术,是以汉字的产生与发展为基本依托的。研究中国书法史,理所当然的,应当从汉字的起源说起。有关汉字的起源,古代典籍文献中有各种不同的记载。大体有庖牺氏八卦造字、神农结绳记事和仓颉象形造字以及刻画符号说、手势语言说、权利记号说等说法,但均未断言,尚无定论。《周易系辞下》云: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八卦造字”说)又:“上古结绳而治、圣人易之以书契。郑玄注:“结绳为约,事大,大结其绳;事小,小结其绳。”(“结绳记事”说) 《荀子解蔽》说:作书者众矣,而仓颉独传者,一也。”《韩非子五蠹篇》:“仓颉之作书也,自环者谓之私、背私者谓之公。《论衡对作》篇:造端更为,前始未有,若仓颉作书,奚仲作车是也。《论衡l订鬼》:及仓颉作书,鬼夜哭。仓颉造字”说当然,从文字发展史的立场来看,结绳、八卦都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文字。在漫长的前文字时代,它们的出现显然是一种历史的进步,但它们仅仅是指这一时期内产生的前文字意义上的替代性符号,由于无法真正行使文字工具功能,它们均不能称为真正意义上的文字。结绳的只能帮助记忆而无法表达思想,其表意性不明确;八卦通过八个符号分别象征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而对自然万象高度概括,并通过这八个象征符号的推演变化揭示自然、社会的运动规律,这使八卦在表意性方面比结绳大大迈进一步。但八卦本身泛自然物象征符号性质使它只具有表达类概念的功能,而无法从文字单元层面与现实语言发生对应。由此,八卦与文字的表意性仍相距甚远。
战国中晚期广泛流行的l仓颉造字说对后世产生了极大影响。但是,从历史发展的角度讲,文字和语言一样,应是劳动人民在劳动生活中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从多头尝试到约定俗成所逐步孕育、选炼发掘出来的,它决不是一人一时的产物。文字作为约定俗成的符号体系,它的产生源于人类社会群际间思想、交流的需要,是一种历史的必然,而不可能由一人所独创。仓颉造字说l至多表明仓颉作为黄帝史官对文字有搜集整理之功。
暂且不论以上种种颇具神话色彩的传说,依据陕西半坡遗址新石器时代陶片上的刻划符号考察推断,我们可以发现,这些陶片上的刻划符号当是汉字的一种雏形。换言之,汉字的起源可上溯到约公元前4000年的半坡、仰韶陶器刻画符号。郭沫若认为:“刻画的意义至今虽尚未阐明,但无疑是具有文字性质的符号。如花押或者族徽之类。我国后来的器物上,无论是陶器、铜器或其它成品有物勒工名的传统,特别是殷代的青铜器上有一些表示族徽的刻画文字,和这些符号极相类似。由后以例前,也就如由黄河下游以溯源于星宿海,彩陶上的那些刻画记号,可以肯定地说是中国文字的起源,或者中国原始文字的孑遗。刘宝才认为:大量见于陶器上的刻画符号各有一定的含义和相对固定的形状,具备了文字的部分因素,但刻画符号没有读音,还不能算作文字。它的进一步发展才是最初的中国文字。台湾学者李孝定在其《中国文字的原始流变》一书中还曾用“六书理论,认定半坡陶器符号里已有象形、会意、假借等方面的字,但尚无形声字。
继仰韶半坡陶器刻画符号之后,距今约5000-3000年的仰韶文化晚期和龙山文化早期遗址中发现了比半坡刻画符号更具有文字性质的文字。特别是黄河流域龙山时代的遗址,从年以来就不断有比仰韶文化时期更加规范的刻画符号出现。在大汶口文化中期稍晚的时候,东夷人在记事符号的基础上创建了象形文字。到了大汶口文化晚期,其象形文字已经达到了成熟的阶段。出土于山东莒县陵阳河和大朱村以及诸城前寨的大汶口文化刻画符号共有8种18个符号。这一切都表明,龙山刻画符号和大汶口象形符号比半坡刻画符号更具有文字性质,已超越半坡刻符的纯表意阶段,而进入象形表意这一新的文字历史发展时期。
象形表意审美这一文化模式支撑汉字走过从半坡陶刻符到甲骨金文的漫长发展历程,同时,也在汉字这一母体内孕育出独树一帜的书法艺术。在世界文字范围内,古巴比伦和古埃及文字在公元前4000-5000年都经历过象形阶段,而这两种古老的象形文字之所以在公元后归于解体,就在于它们纯粹的象形化得不到抽象表意的支撑而沦为精确描摹客观自然物的绘画。以古希腊文为代表的西方标音文字虽然在抽象化方面与早期汉字不无相似之处,但却在书写方面缺乏独立的空间造型和构成变化,由此也与书法艺术缺乏亲合的可能。汉字之所以能够成为书法艺术的素材,就在于汉字的象形超越了被模拟的客观对象而获得了独立的符号意义。这种抽象化集约使汉字避免了沦入写实绘画的泥淖。
原始文字的起源,是一种模仿的本能,用于形象某个具体事物。它尽管简单而又混沌,但它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审美情趣。因为此种简单的文字为书法的萌芽和发展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