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道与命运答辩录 

    一夜，我独自漫步海边。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海浪碰撞礁石的声音和微风吹乱树叶的摆动声，打破这迷人的寂静。一轮圆月悬挂在夜空，月明星稀，月光洒落在镜子一般的海面上，看起来仿佛是天在水里，水在天上。如果不是偶尔飘过一丝微风掀起涟漪，我有些分辨不清哪才是海，哪才是天。隐隐约约，我看见不远处好象有一个人在月色下盘腿而坐，人影与水影交织在一起，望过去宛如一幅优美的秋夜风景画。于是我信步向前行过去，原来是一位耄耋老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垂钓。这老者看上去大约有八九十岁的年纪，面目瘦削、发髯皆白，但是神清气爽，颇有些仙风道骨。我到了他的身边也不望我一眼，依然神情专注地坐在石堤上，等待着水面的动静。我和他搭讪，问他今晚收获如何。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也不答话，示意我看他身边的小鱼桶。我俯身往桶里瞧一瞧，小桶里有两条小鱼，其中一条略大的约有半斤重。小鱼见了我，惊恐地摆动身躯，急速转了两个圈，在狭窄的桶内游来游去,溅起了点点水花。 

    我在距离老者约一公尺的地方坐下，并不说话，静静地看水面浮波的动静。过了片刻，浮波依然如故，随着海水起伏，看不出有鱼儿上钩的丝毫迹象。觉得有些沉闷，我想找些话题聊聊，于是问渔翁：“钓鱼最重要是什么？”
   “嘘！”他示意我压低音量，大概是怕惊走了水里的鱼。然后小声说：“最重要的是运气！”
   “技术不重要吗？”我低声问他。
   “钓鱼的技术固然重要，不过运气更加重要。”他说。
   “鱼杆和鱼饵重要吗？”我又问。
   “和运气相比，也没有运气重要。”他说。
   “听说钓鱼很讲耐性，没有耐性就钓不到鱼，是这样吗？”我问。
   “如果没有运气，再有耐性也没有用，也不能够钓得到鱼！”他平静地说。 
 

  “对不起！说实话，我这人向来是不相信运气的。我认为人的主观能动性很重要，事在人为，人不能一味依赖运气！”我有些不甚客气地说。
   “那么我问你，昨夜我也是这些鱼杆和鱼饵，钓鱼技术和耐性也没有不同，为什么昨夜钓到这个时候已经有十多条鱼，今晚只有两条呢？”他反问我。
   “这是你的技术问题。昨夜这里鱼多，今夜的鱼游到别处去了，你不懂得换一个地方下钓，依然在这里守候，当然钓的鱼就少了。”我说。
   “那么我再问你，昨夜我与一个朋友同在这里钓鱼，为什么我钓的鱼多，他钓的鱼少呢？”
   “可能你的鱼杆、鱼饵或者技术比他好吧？”我说。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和他经常在这里钓鱼，为什么有时候我钓的鱼多，有时候他钓的鱼多呢？应该每次都是我钓得多才对呀？”他说。
   “他钓鱼多的那天，一定是他比你勤快或者钓鱼花的时间比你长吧？”我说。
   “没有这回事。我俩结伴而来，一起离开，同在这里下钓，每人三支鱼杆，同样的质量和规格，鱼饵共用，看见浮波沉浮就起杆，两人都是这样子，哪有谁勤快谁不勤快呢！”他说。
   “依你说的钓鱼多少是靠运气，那么选择好的鱼杆鱼饵，学好钓鱼技术和选点下钓又有什么用呢？有运气不就行了吗？”我诘问他。
    “两个人同样的技术，同样的鱼具鱼饵，在同一时间钓点，花费同样的时间，谁钓的鱼多，要看谁当时的运气好。两个人不同的钓鱼技术，不同的鱼具鱼饵，在相同的时间钓点，花费相同的时间，理论上是技术好，鱼具精良的那个人钓的鱼多。不过理论归理论，实际情况也有例外。有的时候技术差，鱼具劣的那个人钓的鱼更多，‘蛮拳打死老师父’，这就是运气问题。如果是同一个人，在同样的钓点，使用同样的鱼具鱼饵，花费同样的时间，哪天钓的鱼多，主要是靠运气！”他平静地说。
   “若是两个人同等的条件，只有下钓的地点不同，你认为谁钓的鱼多呢？”我问。
   “运气好的那个人钓的鱼多。一般人都认为水中鱼多就能钓得多，其实未必。如果没有运气，那么鱼再多也不会上钩！”
     接着他又说：“何况，运气好的人往往能选中鱼多的钓点，运气差的人偏偏选中鱼少的钓点，选中哪个点也要讲一点运气，不只是技术问题。比如你回答选择题，有 A、B、C、D四个答案，遇到你不能确知正确答案的时候，在四个答案中任选一个，那么你选出的答案正确与否完全得靠运气。”
   “钓鱼的事我不懂，也许真的要讲一点运气。不过我认为做人总不能够依赖运气，必须得靠自己。”我说。
   “你认为哪些事可以不靠运气呢？”他微笑着问我。 

   “比如每个人一生是富、是贵、是贫、是贱、是成、是败、是得、是失等等都不能依赖运气，必须得靠自己、讲实力，需要看自己是否勤奋努力去争取！”我说。
   “人的一生是富贵或者贫贱，是成功或者失败，是得到或者失去也和钓鱼的道理一样，能不能如愿是命运的安排，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有句话说‘万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难与命争衡’就说明了这个道理。你应该好好体会体会。”他说。
   “我不认同你这个观点。如果人的富贵贫贱、成败得失是命运安排，不是靠自己努力争取的话，那么刘翔不用刻苦训练就可以成为世界冠军了吗？杨利伟每天睡大觉就可以成为杰出宇航员了吗？”我不客气地反驳。
    “每个人一生做什么，怎样做，何时做只是人生的一个过程，命运才是最终安排的结果。就象一个演员要演什么角色，怎么去演都是已经由剧本和导演安排好了一样。任何事情的发生都需要有一个过程，然后才会有结果。刘翔命中注定是世界冠军，他就会有努力成为世界冠军的刻苦训练的过程；杨利伟命中注定是杰出的宇航员，他就会艰苦拼搏。刘翔和杨利伟的同伴付出的努力未必比他两人少，为什么不能成功呢？就是因为他们命运注定的结果不同，所以才会是付出相同努力而有不同的结果！我们日常做的每一件事，就好比人生由出生到死亡的过程一样，死亡的结果是注定了的，不可改变的，无论我们怎样度过这个人生，依然改变不了最终要死亡的自然定律。可是我们总不能够因为明白到时候最终是要死亡的，无法改变的，就将人生的过程也省略掉。我们读书依然要用心读书，工作依然需要勤奋，结婚生子依然要去做，患病依然要医治。有谁因为明白将来最终要死亡的事实而不做这一切呢？有谁会认为做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呢？同样的道理，每件事的结果虽然是注定的，早已经由命运安排好了，然而仍然有一个实现那个结果的过程。这个道理就象一只小狗将来注定要长成大狗，无论它吃什么、怎么吃也无法长成一只大老虎一样，这是它命运的安排。邵雍先生说：‘为不为者，人也；成不成者，天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有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是说明这个道理。”他平静地说。
   “如果每件事的结果是已经注定了的，我们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走向其结果的过程，那么命中注定贫贱的人就无须勤奋努力了，反正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心机，到时候仍然是贫贱！”我不信服地说。
   “贫贱不贫贱是注定的，勤奋不勤奋同样是注定的。如果一个人是勤奋的人，即使他知道自己终生将会是贫贱，他依然勤奋，不会因为知道了自己是贫贱命就会变得懒惰。因为他勤奋与否是受着命运的支配！”他说。
  “如果依你说的人生的一切都是由命运支配，那么杀人犯就可以说‘杀人不是我自己想的，是命运安排我这样做，为什么要惩罚我？’可以说得通吗？”我诘问他。 

   “说得对！从本质的角度上说杀人犯杀人的确是他命运的安排，他是一个杀人犯的命运，他就会杀人，好比是一只老虎，它就要食肉的道理一样。但是，他既然生存在人类社会，就要受到人类社会有关道德、法律的制约，违反了国家的道德和法律，就要受到道德上的谴责、法律上的制裁，不能托词说是命运的安排就可以逍遥法外，这同样也是他命运的安排。所以，从道德或者法律的角度讲，我们应该谴责他、惩罚他；从命运的角度讲，我们也应该理解他、同情他的遭遇，他和被杀者同样地不幸，是受到命运捉弄！”他说。
  “难道命运不可以自己掌握吗？”我问。
  “完全可以自己掌握，又完全不能够自己掌握。”他说。
  “此话怎讲？不是矛盾吗？”我说。
   “说命运可以自己掌握，是从现象的角度来说话。从现象上看，一个人的言行不同，命运就会不同。换句话说，言行是导致命运吉凶的主要原因。比如你多做善事，就会得到善的回报；你做恶事，就会得到恶的报应。这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你对人说话温文和悦，别人就会对你产生好感；你出口伤人，别人就会憎恨你，甚至给你一顿老拳。学生努力学习，成绩就会好；懒惰马虎，成绩就会差。工人勤奋工作，就能获得相应的报酬；练精学懒，就有可能被老板解雇。这些都说明言行的不同，结果就会不一样，因此命运也就不相同。从这个现象的角度上说，命运可以由自己掌握。只要一个人妥善对待自己的言行，平时谨言慎行，命运也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他说。
  “那么为什么你又说命运不可以自己掌握呢？”我问。 

  “说命运不可以自己掌握，是从命运本质的角度上说话。从本质上看，一个人之所以怎样说话，怎样做事，本身也是他命运的安排。你为什么这样说，而不那样说？为什么这样做，而不那样做？是受到某些原因的驱动。如果没有这些原因，你说的做的就会不一样。而这些原因是没有源头的，原因的背后依然还有原因。如果要寻根溯源，那就要追溯到宇宙运动那里去。比如你做事很勤奋，一定有你勤奋的原因，如果没有这些原因，你还会勤奋吗？你做事很懒惰，也有你懒惰的原因，若是没有令你懒惰的原因，你还会懒惰吗？一个人很善良，一定有他善良的原因，如果没有令他善良的原因，那么他就不会是善良的人。一个人很凶残，一定有他凶残的原因，若是没有令他凶残的原因，那么他就不会是凶残的人。而这些驱动人产生不同言行的原因，不是每个人想有它就有，想没有它就没有。当一个人决定说某些话或者不说某些话，做某些事或者不做某些事的时候，如果驱动他说或做的原因比制止他说或做的那个原因的力量大，那么他就会说，就会做；反之，如果驱动他不说或不做的原因比驱动他说或做的那个原因的力量大，那么他就会不说，就会不做。所以，无论一个人说什么，不说什么；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受到某些原因的驱使，换句话说实际上这个人是被原因所支配，是原因的奴隶！从这个本质的角度上说，命运不可以自己掌握！如果要自己掌握，除非人们说话做事完全不需要任何原因！”他说。 

  “按你所说人的富贵贫贱、成败得失，甚至每一件事都是受到命运安排，而命运又不能够由自己掌握，那么命运是由什么决定呢？”我颇感困惑地问。
  “你认为呢？”他微笑着反问。
  “依我看是性格决定命运。”我说。
   “性格与命运有一定的关系，但命运不是由它决定。如果命运由性格决定，那么富贵的人是同一种性格，贫贱的人是同一种性格，聪明的人是同一种性格，愚蠢的人是同一种性格，健康的人是同一种性格，多病的人是同一种性格，有儿女的人是同一种性格，无儿女的人是同一种性格，中巨奖的人是同一种性格，不中奖的人是同一种性格，早夭的人是同一种性格，长寿的人是同一种性格了。现实的情况是这样吗？”他说。
  “有人说知识决定命运。对吗？”我问。
  “知识对命运能有一定影响，然而也不是由它决定命运。如果是知识决定命运，那么知识越渊博的人就应该越富贵、越健康、越幸福、越长寿、越容易中巨奖、越能够得到祖上遗产；反之，知识越少的人就应该越贫困、越多病、越不幸、越短寿、越无机会中奖，越不能够得到祖上遗产了。那么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就是知识最渊博的那个人，最不幸的人就是这一刻出生完全没有知识的小孩子了。事实是这样吗？”他说。
  “命运由行善积德的多少决定？”我问。
  “也不是。如果命运由行善积德的多少来决定，那么命运好的人就说明他行善积德多，命运不好的人就说明他没有行善积德。可是孔子为什么不富贵呢？颜回为什么短寿呢？雷锋为什么死于非命呢？耶稣为什么被钉十字架呢？”他说。 
 

 “听说命运是通三世的。‘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也许是他们前世的业造成的吧？”我说。
   “如果命运是一个人前世的业造成的，那么雷锋应该长寿，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做好事，弥补上一世所造的恶业，以将功补过；耶稣也应该长命百岁，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导人向善、教化世人！可是为什么在上一世造业的时候不结束其性命，在今世行善积德之时却不给予更多的机会呢？”他说。
  “听说祖坟的风水好，后人的命运就好；祖坟的风水差，后人的命运就差。莫非命运是由祖坟的风水来决定？”我说。
   “如果命运是由祖坟的风水决定，那么世界上最富贵、最幸运的人必定是风水师的后人。风水师一定会选择最好的山川龙脉、龙真穴的敛葬自己的先人，令自己和后代获福，而不会将风水宝地指点给别人下葬，看着别人富贵。可是古今富贵福寿的人当中，有几人的祖上是风水师呢？莫非李嘉诚的父亲是看风水的？莫非杨筠松、赖文俊的后代都是帝王将相？”他说。
  “你的意思是说上帝或者神佛决定人的命运？”我问。
  “不是。如果是上帝或者神佛决定人的命运，那么世界上所有人的命运将会是很好，没有富贵贫贱、吉凶寿夭的分别，更不会有战争、饥荒、瘟疫、地震、海啸等天灾人祸发生。因为上帝和神佛是仁慈的、博爱的、公平的，他们绝对不会厚此薄彼，让一部分人富贵福寿，让另一部分人饥寒交迫、穷困潦倒，更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子民受苦受难，饱受天灾人祸的折磨。如果说饥寒交迫、穷困潦倒、天灾人祸本来就是上帝或者神佛对人类罪恶的惩罚，那么道理是说不通的。以上帝和神佛的神通与智慧，完全可以用温和的手段纠正人类的罪过，无须使用这些残忍的方法。比如说，当人类头脑中有某个恶念的时候，上帝和神佛运用其无边的法力令人类消除恶念，不是可以制止事态的发生吗？他们为什么不加以制止呢？”他说。
  “那么命运是由谁决定的呢？”我问。 
 

 “谁也不能决定，是由大自然所主宰。人的命运是由天体的运动造成，是被物质和能量的自然定律注定。宇宙中的万事万物都是互动的，你影响我，我影响你；你制约我，我制约你，一环扣一环，就象一部永动机，各个部件之间互相作用，没有一个可以自主的操纵者或主宰者。星体与星体，物质与物质，物质与能量，人类与万物，人与人等无一例外，都要遵循这个互动原则。老子说‘天生之，天杀之；天养之，天灭之’就揭示了这个真相。这个‘天’就是大自然，就是我们的宇宙。天体每时每刻在运动，在运动的过程中产生各种力场（古人说的阴阳五行之气，就是我所说的力场），这些力场是导致万物生灭荣枯的根本原因。人类之所以有命运的问题，也是因为天体的运动造成。每个人的一言一行，从表面看起来是可以由自己做主，深入研究下去是受着宇宙中自然力的支配。宇宙中的力场作用于人的身体，人的生理就会发生变化，生理的变化就会令心理变化，生理和心理的变化就会令人的言行不同，言行不同就会导致不同的吉凶结果，命运也就不相同。人的身体是由物质和能量两方面构成，物质和能量的变化是有其定律的，人的思维必然要遵循它的定律运作，所以说到底人的思维过程只不过是人脑中的一种物理或者化学变化而已。既然人的思维过程只是一种物理或化学变化，而这个变化又是有定律的，那么人的命运就被注定了。”他说。
  “自然力对人体能够产生作用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是它对每个人的作用是相同的，为什么每个人的命运却不相同呢？”我问。
   “是因为每个人先天的特质不同。每个人在不同的时空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表明了不同的先天特质。不同的先天特质，受到相同的自然力场的影响，体内就会出现不同的反馈现象。正如一个健壮的青年和一个体弱的老人同时受到电击，两人的结果可能会完全不相同的道理一样。也如把鸡鸭鹅蛋放在一起，在相同的温度下孵化出来的鸡是鸡，鸭是鸭，鹅是鹅同样的道理。”他说。
  “如果人的命运是由宇宙中天体的运动造成，是被物质和能量的定律注定，那么我们人类岂不是象木偶公仔一样，是被老天爷牵着鼻子走，一点也不能自主？”我说。 

  “从本质的角度讲的确是这样！”他说。
  “那么命运岂不是完全不能改善或者改变？”我问。
  “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要看从哪个角度来说。”他平静地说。
  “此话怎讲？”我问。
   “从表面的现象上看，或者从我们能够观察得到的角度上看，命运完全可以改变，而且改变它的方法有很多，借用佛教的话说有‘八万四千法门’。比如学佛、修道、练气功、看风水、做善事、运动、饮食、学习、努力等等都可以改善或改变命运。总之一个人的思想、言行符合传统道德，法律法规，科学方法，宗教精神等都是改善或改变命运的好方法。举例说，某人追求财富很执着，可是一直无法如愿，令他精神上极度痛苦，学佛就可以消除这种痛苦。某人身体一直不好，经常苦于病痛，练气功就能够对他有帮助。某人读书少，只能够从事笨重的体力活，收入微薄，多读书就能够从事脑力劳动，增加收入。某人过去胡作非为，被人唾骂，做善事就能够令人刮目相看。某人大半生名利无成，多谋少遂，调整好住宅、祖坟的风水就能够求名有名、求利有利、心想事成。某人体质虚寒，待人冷漠，人际关系紧张，多吃温热的食物就能够性情开朗，改善人际关系。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法无定法。比如古时候袁了凡那个故事就是一个典型的改变命运的例子。袁了凡年青的时候请一位孔老先生用铁板神数为他算命，孔老先生批他哪年中举，哪年登科，哪年升官，哪年调职，俸禄多少，哪年结婚，哪年死亡等等都全部一一推算出来，后来亦不断应验。袁了凡因此明白了人的命运是上天注定的，故而不思进取，蹉跎岁月，庸碌度日。有一天他到庙宇去游玩，一位高僧和他讲了一番道理，令他豁然开朗，从此努力发奋，并且日行一善，结果孔老先生的预测后来全无应验。孔老先生算出他命中没有儿子，他却有儿子；孔老先生算出他命中是什么官阶，他的官阶却高得多；孔老先生算出他某年死亡，他实际上却很高寿。总之，自从袁了凡改变了人生的态度之后，孔老先生的预测完全不应验。这个例子说明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他微笑着说。
  “那么您为什么又认同命运不可以改变呢？”我疑惑地问，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从命运本质的角度上探讨。一个人要改变命运，得具备三个条件：一是要知道自己命运的结果是怎样；二是自己要有非改不可的强烈欲念；三是自己要有改变它的客观条件。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如果一个人尚不知道自己命运的结果是怎样，那么为什么要改变它呢？如果已经知道自己命运的结果必然是怎样，那么又如何能够改变它呢？所谓结果，就是事物的最终状态。能够改变之时的状态，就不是最终状态，就不是结果。一个人改变了自己往日那样的言行，并没有因此改变将来命运注定的结果，他只不过是改变了之前那样的言行状态。比如一个人以前很懒惰，生活贫困，后来他努力发奋学习和工作，结果生活得很富裕。从表面看起来，这个人是改变了命运，但是他实际上并没有改变命运，他命运的实际结果就是很富裕。他改变的，是以前懒惰的状态，由懒惰的状态改变成了勤奋的状态罢了。此其一。其二，要改变命运，要有非改不可的强烈欲念，并且要付诸行动。这个欲念不是自己想有它就有，自己想没有它就没有，一定要有某些原因的驱动。如果希望改变命运的那些原因比希望随遇而安的那些原因的力量大，那么这个人就会萌生改变命运的欲念；若是希望随遇而安的那些原因比希望改变命运的那些原因的力量大，那么这个人就不会萌生改变命运的欲念，更不要说有所行动了。而哪些原因的力量大，哪些原因的力量小，不是可以自主控制的。其三，要改变命运，就要有改变它的客观条件。如果一个人不具备改变它的客观条件，那么只能是空想；如果这个人具备改变它的客观条件，而自己又有着强烈的改变欲望，那么这就是命运的本来安排，他只不过是顺着大自然安排的轨迹走罢了。更为重要的是，每个人生活在人类社会，必然与他人有联系，一个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意味着连他人的命运也同时改变了。所以，从本质上说，命运是不可改变的。”他说。
  “您说得很有道理，使我茅塞顿开，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不过，明白了命运的问题，对人生有些什么作用呢？”我说。
  “一个人明白命运是怎么一回事，这个人就能够客观地观察事物，懂得从多角度看问题，解除人性‘贪、嗔、痴’的束缚，不以物喜，不以物悲，做人处事能够见机而进，知难而退，只重过程，不求结果，性格平和豁达、聪明睿智，获得精神上的解脱。”他说。
  “命运可以预知吗？”我问。
  “当然可以。既然人的命运是由于宇宙中天体的运动造成，而天体的运动是有规律的，因而人的命运也是有规律的。有规律的事物，怎么不能预知呢？”他微笑着说。
  “有什么方法可以预知？”我问。
  “预知的方法就多了。可以根据一个人的言行判断他将来的命运，也可以运用术数推算他的命运，方法很多，数不胜数。”他说。
  “有的人命运好，有的人命运不好，而命运从本质上说又是不可改变的，上天造人为什么 这么不公平？”我说。

   “如果只是从一世来说，有人命运好，有人命运不好，看起来上天确实不公平。但是如果从无限世来说，上天对众生都是十分公平。因为我们这一世，只是无限世之中的其中一世。有句话说‘死是生之始，生是死之始’就告诉了我们这个真相。《圣经》也说‘太阳之下无新事’，表达的也是万物循环、周而复始的意思。从无限世来说，每个人都有机会在某一世之中富贵福寿，也有机会在某一世之中穷困潦倒，就象人一生之中的运程起跌一样。每个人都有机会在某一世之中是男人，也有机会在某一世之中是女人；有机会是人类，也有机会是禽畜；有机会是动物，也有机会是植物。总之，大自然中的众生万物每个人都有机会在某一世之中成为其中之一。宇宙的运动好比一台摇动着的抽奖摇珠机，众生万物就好比机内的标有号码的小珠，摇出的号码就好比是幸运儿和高等生物。如果以一次摇动来说，那么只有其中一个号码被摇出；如果以无数次的摇动来说，那么每一个号码都有机会被摇出，各个号码被摇出的机会完全均等。人的命运是这样，众生的命运也是这样，上天对众生绝对公平！”他说。
  “我也听说过人有前世今生，但是据说下一世是人或是禽畜，是因为今生的善恶行为造成，为什么您却说是天体的运动造成呢？究竟哪一种说法才是客观真实呢？”我不解地问。 
 

  “佛教有六道轮回的理论。它的理论认为一个人今生行善积德，死后就可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或者来世可以成为富贵的人，生活幸福快乐，享受福报；一个人今生作恶，残害生灵，胡作非为，即使生前没有受到疾病、贫困、灾祸、国法的惩罚，死后也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刑，受完刑后还要投胎做禽畜，任人宰杀，承受苦果。这只是佛门导人向善的说教，出发点是好的，是一种善意的欺骗。这种欺骗可以教化世人，普渡众生，令愚夫愚妇们不敢胆大妄为，凶暴害物，损人利己。但它所说的不是事实的真相。因为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在不同的宗教，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历史时期看来会有不同的标准。同样的一件事，甲宗教认为是善事，乙宗教可能认为是恶事；甲民族认为是恶事，乙民族可能认为是善举；甲国家认为这事应该做，乙国家认为这事不该做；过去认为这事不能做，现在认为这事必须做的现象比比皆是，不胜枚举。用不同的宗教学说，不同的道德标准，不同的法律法规衡量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比如自然生育，在我国古代，或者在目前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被认为是天经地义之事，受到法律保护，是属于‘善’的范畴，至少也不属于‘恶’的范畴。但是在我国目前，谁不计划生育，谁乱生多生，谁就违反了国家的有关法律法规。这种违反法律法规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属于‘恶行’，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又比如堕胎，有些国家定这事为合法，有些国家定这事为犯法。换句话说，有些国家认为这是‘善举’，有些国家认为这是‘恶行’。再比如嫖妓和赌博这两种行为，如果用我国现行的道德标准，法律法规衡量，那么毫无疑问是属于‘恶行’，道德上不提倡，法律上不允许；若是用古代的道德标准，法律法规衡量，例如用管仲执政的那个时期的道德、法律衡量，那么这种行为就不是 ‘恶行’，是被朝庭允许的。如果用现在澳门的道德、法律法规衡量，那么仍然是属于‘善’的范畴。即使不算善举，起码亦不是‘恶行’。这说明同一种行为，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方就会有不同的善恶定性。况且，每个人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只要这件事与别人有关系，那么就会使一些人得益，一些人受损，没有对所有人只有害处全无益处的事情，也没有对所有人只有益处全无害处的事情。因为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有此利则必有彼害，有此害则必有彼利。举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是杀人与救人这两种行为来说明。某人谋财害命，被杀人及其亲人是被损害者，破案的公安人员，救治的医院，处理后事的殡仪馆是获益者。这件事对被害人来说是致命的伤害，对他的亲人来说是心灵的创痛和经济的损失，对社会治安来说亦是一种很大的危害。但是对侦查破案的办案人员来说却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因这件事而立功晋职，或者多领奖金；对救治的医院来说也是一单不小的生意，赚它三几万元不成问题；最后被害人不治又给殡仪馆带来一笔生意，获得不少收益。某人拯救了一个溺水的小孩，这件事对小孩和他的父母来说无疑是获益者，小孩保存了性命，他的父母免遭了失子的伤痛和经济的损失。但是医院和殡仪馆等单位就会因此失去了一笔机会利润，无形之中遭到了损害。另一个问题是，这个孩子长大之后，谁能够保证他不会鲁莽驾车撞死别人呢？那么这个救人者是救了小孩而间接害了别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所以，任何人做的任何一件事，只要这件事与别人发生关系，就会有人得益，有人被损，这就在本质上不存在某事为善，某事为恶的问题。我们说某事为善，某事为恶是用我们的宗教信仰，道德标准，法律法规衡量而已。而这些衡量的标尺是会因不同的人，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国家，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历史时期而有不同的评判。那么，佛教所说的‘善事’和‘恶事’是以哪些为衡量的标准呢？是以佛教的标准为标准呢，抑或以国家现行的法律法规、道德观念为标准呢？或者是以国际共识为标准呢？”他说。
  “如您所说这个世界岂不是没有了善恶之分？人的言行岂不是没有了准则？”我不解地问。 

   “从大自然的角度上说，或者从事物本质的角度上说确实没有这个分别。人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就象大自然中的日升月落，月升日落，风雨雷电，山呼海啸一样，是一种自然现象，不存在何为善，何为恶的问题。但是，一个人生存在人类社会，生存在某个国家，就要遵守人类社会的行为规范，遵守所在国的法律法规，道德观念，而不得违反。一切符合人类行为规范，符合所在国现行法律法规，道德观念的言行，我们都可以视作‘善’的范畴；一切违反人类行为规范，违反所在国现行法律法规，道德观念的言行，我们都可以视作‘恶’的范畴。这是从有利于社会管治的角度出发而人为地划分善恶的，不是从探讨宇宙人生的真相或事物本质的角度上说的。”他说。
  “您的理论是不是宿命论？”我问。
  “不是。我只是告诉你命运的原理和宇宙人生的真相。如果一定要按上一个什么理论的话，那么用‘自然主宰论’或者‘宇宙决定论’表达还是比较贴切。”他微笑着说。
  “说实话，您的理论我一时还无法理解，不过我会认真想一想。”我说。 
 

  “今晚和你说的，我已经是从你能够理解的角度说话。如果从更深的层次上说，你就更加无法理解了。世间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按照大自然安排好的轨迹走，是有定数的，要发生的事不能阻止其发生，不发生的事不能令其发生，人类所做的一切只是达成其注定结果的过程。事物是因天体的运动而产生，因时间的推移而体现。人类所做的一切要在大自然允许的范围之内才能够做，在大自然注定可成的范围内才能够成，在大自然注定发生的时间内才能够发生。总之，一切都是由大自然来决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世间众生万物善者善，恶者恶，善非善，恶非恶，善即是恶，恶即是善；虚者虚，实者实，虚非虚，实非实，虚即是实，实即是虚；地者地，天者天，地非地，天非天，地即是天，天即是地；终者终，始者始，终非终，始非始，终即是始，始即是终。人类感官能够感知的事物未必为真，人类感官不能够感知的事物未必为假，人类头脑中能够想象得到的事物都是宇宙中存在的事物，人类头脑中不能想象得到的事物依然有可能是宇宙中的事物。一切看起来矛盾的、对立的现象或事物，实际并不矛盾、并不对立。如果一个人与大自然融为一体，那么一切都能够豁然明白！”
  “听不懂，怎么理解？”我问。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你自己参悟吧！”
   话音刚落，渔翁转眼不见。我吓了一跳，忽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因梦境怪异清晰，故记之。